下午,林大山帶著林小草去檢查前幾天設(shè)的陷阱。腿傷雖然好了,但走山路還是吃力,他不得不經(jīng)常停下來休息。林小草貼心地放慢腳步,假裝對路邊的野花感興趣,好讓父親不覺得拖累了她。
"看!"她突然指著前方的一個繩套,"抓住了么!"
繩套里套著一只肥碩的野兔,還在掙扎。林大山教女兒如何迅速結(jié)束它的痛苦,然后兩人高興地拎著獵物往回走。路過一片開闊地時,林小草注意到地上有些奇怪的痕跡。
"爹,這是什么?"
林大山蹲下查看,臉色變得凝重:"野豬的蹄印,新鮮的。"他環(huán)顧四周,"個頭不小,可能帶著崽。這種最危險。"
他們立刻決定返回營地。野豬不比山鼠,尤其是護崽的母野豬,連老虎都敢攻擊?;氐綆r洞,林大山加固了入口的防護,用樹枝和石頭做了個簡易的柵欄。
"有用嗎?"陳秀紅擔(dān)憂地問。
林大山搖搖頭:"擋不住,但至少能給我們預(yù)警。"他看了看天色,"明天我做個弓箭,有武器就安全些。"
那天夜里,林小草被一陣窸窣聲驚醒。她悄悄爬起來,看到父親正守在洞口,手里握著那把鐮刀。月光下,他的背影顯得格外堅毅。
"爹?"她小聲喚道。
"噓。"林大山示意她安靜,"外面有東西。"
林小草屏息傾聽,果然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和呼哧呼哧的喘息聲。野豬!她的心跳加速,手不自覺地摸向那根木矛。
聲音在營地周圍徘徊了一會兒,最終漸漸遠去。林大山長舒一口氣,肩膀松弛下來。
"睡吧。"他輕聲說,"它走了。"
第二天一早,他們發(fā)現(xiàn)營地外圍的幾個陷阱被破壞了,地上還有明顯的野豬蹄印。幸運的是,那家伙沒發(fā)現(xiàn)他們所處的巖洞。
林大山立刻開始制作弓箭。他用一根柔韌的樹枝做弓身,從破衣服上抽出幾股線搓成弓弦。箭則是直的木棍,一頭削尖。雖然簡陋,但試射時居然能扎進樹干一寸多深,對付野豬應(yīng)該夠用。
林小草則跟著周翠花去采藥。老人經(jīng)過這些天休息,神經(jīng)沒有那么緊繃著,精神好了許多,走路也不再需要拐杖。她教林小草辨認一種開黃花的植物。
"蒲公英,葉子能吃,根曬干了煮水喝,對腸胃好。"周翠花邊說邊挖,"記住,白汁的植物大多能消炎解毒。"
林小草認真記下,準(zhǔn)備回去畫在巖洞壁上。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周翠花的目光越過她,望向遠處的山峰,眼神變得悠遠。
"奶奶,怎么了?"
"那邊就是銅山。"周翠花輕聲說,"翻過去,再走半個月,就是白河鎮(zhèn)。"
林小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,只見一座青灰色的山峰聳立在云霧中,看起來神秘而遙遠。
"我們...什么時候走?"她小心翼翼地問。
周翠花收回目光:"等你爹的腿好利索了。"她頓了頓,"也等你娘身子養(yǎng)好些。"
回到巖洞,陳秀紅正在喂小滿吃搗碎的野果。嬰兒的臉色比前幾天紅潤多了,看到祖母和姐姐回來,竟然伸出小手,咿咿呀呀地打招呼。
"哎喲,我們小滿會打招呼了!"陳秀紅驚喜地說。
林小草湊過去逗妹妹玩,發(fā)現(xiàn)小滿的目光總是越過她的肩膀,看向她身后的某個點,好像那里站著什么人似的。這情形有些詭異,但看家人都不在意,她也就不多想了。
傍晚,林大山帶回了一只山雞,羽毛艷麗得像是把晚霞披在了身上。林小草歡呼著去幫忙拔毛,周翠花則找出前幾天采的蘑菇,準(zhǔn)備一起燉了。
"明天我去溪上游看看。"林大山一邊處理山雞一邊說,"那邊可能有魚窩,好抓些。"
"我和你一起去。"陳秀紅突然說,"小滿讓娘帶著。"
林大山驚訝地看著妻子。這些天陳秀紅幾乎寸步不離小滿,更別說主動提出跟他出去了。
"我身子好多了。"陳秀紅像是看出他的疑惑,"也該活動活動。"
確實,經(jīng)過這些天的調(diào)養(yǎng),林氏的氣色好了許多。周翠花的草藥和相對充足的食物讓她恢復(fù)了體力,眼中的神采也回來了。
那晚的燉山雞格外鮮美,連湯都被喝得一滴不剩。飯后,一家人圍坐在火堆旁,林大山用木頭刻一個小玩具,陳秀紅縫補衣服,周翠花教林小草認草藥,小滿則在籃子里安靜地睡著?;鸸庥吃诿總€人臉上,溫馨得幾乎讓人忘記他們是在逃荒路上。
"我們..."林大山突然開口,又停住了。
"怎么了?"陳秀紅問。
林大山放下手中的木矛:"我在想...這地方不錯,有吃有喝,又隱蔽...也許我們可以..."
"留下來?"林小草眼睛一亮。
周翠花卻搖搖頭:"冬天怎么辦?這巖洞擋不住風(fēng)雪。而且野豬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這里了,不安全。"
林大山沉默了。他知道母親說得對,但內(nèi)心深處,他多希望能給家人一個安穩(wěn)的棲身之所,哪怕是在這荒山野嶺。
"銅山那邊..."他猶豫著問,"真的更好嗎?"
周翠花的眼神變得深邃:"三十年了...當(dāng)年我們逃荒,二十多人一起出發(fā),到銅山時只剩八個。"她的聲音低沉下來,"你爹和你兩個哥哥,都..."
林大山握住母親的手。這是周翠花第一次詳細講述那段往事。
"銅山有條小路,只有老采藥人知道。"周翠花繼續(xù)說,"當(dāng)年我們不知道,走了大路,結(jié)果遇上土匪..."她深吸一口氣,"這次我們走小路,繞過危險地帶,半個月就能到白河鎮(zhèn)。"
"白河鎮(zhèn)真的在招佃戶?"陳秀紅問。
"嗯,應(yīng)該是。"周翠花點頭,"聽青林鎮(zhèn)逃荒的人說,那邊沒遭旱,地多人少,正招人開荒。頭三年免租,只要肯出力,餓不死。"
林大山和妻子交換了一個眼神。這聽起來像天堂一樣美好,但逃荒路上,他們聽過太多這樣的傳言,最后都成了泡影。
"總得試試。"林大山最終說,"等我的腿再好些,咱們就出發(fā)。"
夜深了,大家都睡下后,林小草悄悄爬起來,摸到巖洞口的石壁前。就著月光,她用木炭畫下了今天學(xué)的蒲公英,旁邊仔細標(biāo)注了特征和用途。石壁上已經(jīng)畫了二十多種植物,像個小小的草藥圖鑒。
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,突然聽到身后有動靜。轉(zhuǎn)身一看,是小滿醒了,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。
"吵醒你了?"林小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,生怕驚醒其他人。
小滿沒有哭,只是好奇地看著她,然后——林小草發(fā)誓這是真的——嬰兒的目光移向了石壁上的圖畫,甚至露出了一個似乎是認可的表情。
這太奇怪了。林小草揉了揉眼睛,再仔細看時,小滿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普通嬰兒的樣子,打著哈欠,昏昏欲睡。
"你真是個奇怪的寶寶。"林小草小聲嘀咕,輕輕搖動籃子,"睡吧,明天還要給你找好吃的呢。"
林小草透過月光望著遠處銅山模糊的輪廓,心中既期待又忐忑。那里會有什么等著他們呢?是新的家園,還是新的苦難?
她不知道。但唯一確定的是,只要全家人在一起,就沒有過不去的坎。